2016中秋

【2016年9月15日星期四下午6时19分(中秋)】

今天,才终于感到有些“生气”在身体内。此前一周先是头痛发冷,后来发烧咳嗽,吃了国玮的药,颖妹的药,都不管用;到人民医院挂了号,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给开了两百多一盒的进口药,吃了以后坚持上了一天班,结果还是不行,不得已只好请了两天假,再次到医院看了副主任医生,打了两天的吊针……

其实从上个周一开始,整个身体就开始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下运转了。早上一直想早点起来,希望还像以前在创意谷一样,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做麦田的生产管理系统(以前是一个小时)——自从到了中山,平时很少有时间去做了,进度已经渐渐落下了很多,真怕下次唐总再问起时无言以对——可是定好6点的闹钟,往往要6点半才能挣扎着起来,此时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刮胡子,再匆忙跑去吉大站坐公交到珠海站——路上买个三角饼加一杯豆浆,都不一定能赶上7点25珠海到中山北的轻轨,因此经常要打的或者改签。

上班的一路上,分秒必争。从出家门到吉大公交站,听“喜马拉雅听书”上下载的“袁腾飞说三国”;坐上公交,学习Kindle里的《High Performance MySQL》;上了轻轨、行驶平稳,就可以拿出笔和书,品读半个小时的《瓦尔登湖》了;中山北下了火车再次坐上公交,到目的地港口镇政府只要十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电视剧《康熙王朝》;下了公交,还要走个几分钟才到公司,此时则打开网易云音乐,听一两首喜欢的歌。

早上八点半上班,一般八点十几分到公司,就先坐下来读几页《随意搜寻》;上班了开始专心工作,为了保护眼睛,用软件定好时间,像以前上课一样每工作45分钟休息10分钟——但休息时间,通常是蹲在厕所拿出手机看QQ新闻,结果不但没有休息还适得其反;中午出去吃饭,手机耳机不离手,边往嘴里塞东西,边盯着小屏幕;饭后回来可以睡个十几二十分钟——这是一天中唯一真正的休息时间了,然后继续下午的工作;5点半下班,加班到6点左右开始买当天回珠海以及次日来上班的火车票,然后坐国玮的车到中山北站;接着坐火车、下火车、坐公交、下公交、走路回家,一路上重复早上,各样设备轮番上阵,眼脑一刻不闲。

回到家,早的话8点半,等车晚了要到9点;吃完饭怎么也要跟晚晴玩一会儿,然后急匆匆打开电脑,国内新闻、国外新闻、科技、娱乐、财经、数码、社会、本地,顺次浏览——或许是“年纪大了”,这已然成为每天的必修课,“任务”完成时一般到了11点半,这才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心里仍恋恋不舍,大脑已经昏昏欲睡了——忙碌而丰富的一天宣告结束。我也奇怪,晚上十一点半到早上六点半,也有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呢,经常听说有“大人物”长期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难道真是他们的身体、精力和意志力是我等平凡之辈所不能及的?

从上班第一天开始,这样的状态持续有一个多月了,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感到格外充实。可能是消耗过度,日积月累超越了身体极限,上周的每一天都异常疲惫。眼睛从早上睁开到晚上合上,一直都干涩异常隐隐作痛,火车上看书是强打起精神,每天都感觉睡不够,早上格外不想起。到了周四,身体终于像江河决堤一般,溃败下来,此后再也无心他顾,只盼病魔快快走远……

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不生病时对身体无所顾忌,一旦生了病胡思乱想、惴惴不安。不知不觉间,恍恍惚惚地竟然过了一周(最终痊愈用了一个多月),在这一周里,身体的不适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每天都密切关注着药物与病魔在体内各个战场上的对抗,期望这战争早点结束,我这“宝贵的躯体”早日恢复太平。今日硝烟初散,真好像重获新生一般。

无所事事的时候最能感受到时间的漫长。记得小时候在农村,那时不像现在有数不完的手段可以消磨时光,唯一的乐事就是和小伙伴一起疯跑疯玩,腰里总是别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在一周前,十分钟还要算计着怎么花才最划算的“穷鬼”,现在又好似如儿时那般阔绰了!

傍晚时分,我和颖妹带着晚晴,散步来到了一个离家很近但也不是常来的小公园。这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社区小公园,山水环绕,曲径幽深,要沿着主街道上的一个小路口,向里面走有五百多米才到——若不是事先知道,很难发现。虽然是开放式的,但是左边有小区的铁栏杆,右边有一道干净的走水渠,前面是高高的铁丝网围起的小羽毛球场和篮球场,球场的前面还横着一条山中水库的挡水坝。它们就像三只大手,把这个大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块,捧在中间。常见的公园设施如树、草坪、凉亭、健身器材、翘翘板、滑滑梯等——其中还有一个造型古典的小书屋,也都分布在公园的周围,数量不多,但整齐精致;它的中间则全部用彩砖铺砌,除了右下角的一套石桌石凳外,没有任何其他点缀,使得它在温馨安全的同时又格外敞亮。

球场上有几个中学生在边打边闹地投篮,公园里就只有我们一家和一位带着斗笠收拾草坪的阿姨。颖妹陪着晚晴跑来跑去,我则坐在石凳上,静静地体会着这一刻的宁静和安详。时不时有微风拂面而过,珠海特有的清新空气中夹着草的芬芳,让久病初愈的我,心旷神怡。渐渐的,颖妹晚晴的笑声和对面传来“咚!咚!”的拍球声仿佛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我面对的公园旁的水渠过去不远,是由新建的两排独栋别墅和一栋高的楼组成的看起来比较高档的小区。每一栋别墅都是三层小楼,白墙绿顶,高高的落地玻璃窗。有一家的窗帘没有拉起,里面亮着灯,可以看到有位老人家在走动。不知道他是哪里人,珠海本地的,或者周边省份的?还是像我一样,从一个与这里有着完全不同的景观的中国另一端来到这里的?以后在这里长住了,还是只是过来旅旅游、度度假?或者也是像众多的打工家庭一样,过来帮儿子或者闺女带带孩子?今天是中秋佳节,怎么那么宽敞的客厅里只看到他一个人呢?孩子们出去准备过节所需了,还是加班,应酬?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窗边放一把摇椅,躺在椅子上欣赏窗外的风景,一定更加舒服。因为房子是自己的,风景就在窗户外,所以整个公园就像家里的后花园;而在外面就不一样了,风景虽美,却终究不能相伴相随,不免有所遗憾。但是在房子里,每天看着“自家”的后花园人来人往,也没人来跟自己打个招呼,会作何感想?如果某一天,整个花园被更有钱的人买下,从此成了别人的花园,又或者花园被拆除,建起更豪华的别墅,更高的楼房,那先前房子里的人又会作何感想?这样说来,还是在外面比较好,哪里有好的风景,就可以去哪里欣赏……

这世界上,究竟什么是我的,什么不是我的呢?就算我现在拥有这里的一套别墅,谁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它还属于我?它会不会经不起风吹、日晒和雨淋?会不会被征收、被强拆?会不会被我转手他人?如果说只有最终属于我的东西才真正属于我,那最终是什么意思?是指我行将就木之时?到那一时刻马上就要失去所有了,拥有,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整个世界都不属于我?如果说曾经拥有既是拥有,那我现在就拥有这整个花园!

每当坐在火车上时,看着窗外闪过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身上排满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窗口,就觉得住在里面的人是被压扁了、打包装进去一样。本来需要占很大地方的一群人,经过这样一压缩,为地球表面这块大硬盘,节省了不少空间。被装进去的人,也是心甘情愿的“定”在里面。

飞机快要降落时,从飞机里看地上的建筑和人群就更有意思了。地面上的一切,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建筑模型,小小的人们,就像忙碌着的蜜蜂和下雨前着急搬家的蚂蚁一样,在自己的小空间里进进出出。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在“上帝”看来像蜂巢蚁穴一般可以被一脚踩碎、一手捏扁的小空间,从一个休息场所,上升为人生追求,让许多人花掉了毕生的积蓄,背上了几十年的债务。也正是这样的小空间,让一些人一夜暴富一朝成神,从而为更多的人描绘了一副美好的致富幻想。

我们被费心费力地误导了多少年啊,住是刚需,但用诺大的代价换取一个住的地方,是吗?家的温暖是刚需,但是钢筋水泥能给吗?

今天是中秋节,这一天都快过完了,我们好像也还没有做点什么与过节有关的事儿呢。过节,应该做些什么呢?

独自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每逢节日都很期盼,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又会有点手足无措。为了不辜负这美好时刻,挖空心思想搞点节日的气氛出来,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在各式各样的广告诱惑下,吃吃饭,逛逛超市商场,买点需要或者不需要的东西,混在嘈杂的人群之间,把喧闹作为喜庆,漫无目的地晃荡一整天,最后口袋空空,疲惫不堪,兴味索然,不像是过节,倒像是被节给过了。要么就是宅在屋里守着电脑过一天,这样倒是省钱不累,但是更加无趣。

像今天这样,简简单单的,又有“佳人”美景相伴,不是很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清静的同时稍显孤单;如果父母兄弟、亲朋好友都在一起,那就好了……

交通的便捷和通讯技术的发展,似乎造就了更多的天涯流浪之人,只是它以一种亲密的假象,掩盖了我们与远方亲人的情感交流被阻断的事实,使我们在忙忙碌碌中,对自己的孤独浑然不自知。可一旦时光渐渐褪去了世间万物的新奇外衣,我们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眼前那熟悉的陌生,和不一定能找得回的甜蜜往事。

亨利·戴维·梭罗在他的名著《瓦尔登湖》中,对人们早上醒来的精神状态有一段精彩的描述。他说,我们应该是被休息了一晚上,重新生发的充沛活力和蓬勃朝气所唤醒,而不是在闹钟的催促下或他人的摇晃下挣扎不起。他说有千百万人,醒来以后能够正常工作,但其中只有一两个可以理性思考,而能够每一个细胞完全苏醒,开始享受这新一天的生命奇迹的人,凤毛麟角。

之前那样一刻不闲的我,只能算是一台没有思想、超负荷运行的学习机器,这台机器其实已经运行快两年了,现在它终于出了故障。是的,我是为了逃避现实——每个人在攀越人生路上那道巨大鸿沟时,都需要使出浑身解数,这台机器就是我的工具和武器。但是,在这堂皇的表面下,应该也有它不易察觉和辨识的贪婪与功利。

不过不管怎样,以后我应该不需要再依靠它了。因为,我就要迎来一桩“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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